公元前年,主要发生两件大事和一件小事。两件大事是,一位王的薨逝,一位国君谋杀权臣不成而出逃。一件小事,是一位霸主出生了。
先说小事。
霸主是晋文公,春秋著名的五霸之一。晋文公,名重耳,生于周桓王二十三年(前年),卒于周襄王二十四年(前年)。晋文公文治武功卓著,是春秋五霸中第二位霸主,与齐桓公并称“齐桓晋文”。除卓越的事功外,他还留下了“退避三舍”、“志在四方”、“贪天之功”等典故。
不过,刚出生的小重耳,只是晋献公第二个庶出的儿子。按照嫡长制的继位顺序,晋国国君之位肯定是轮不到重耳来坐的。那么,是什么样的机缘,让重耳能当上晋君,继而一展宏图霸业呢?这就要留待后面来讲了。
再说大事。
王是周桓王,姓名姬林,东周第二代国王,他是周平王的孙子。前年,周平王卒,太子姬狐由郑国奔丧至洛邑,悲伤过度而死,其子姬林即位,在位二十三年,死后谥号桓王。周桓王初即位时,周天子的势力还算可以,控制的地盘也不小,相当于今河南省*河以南的大片地区。此时,与周相邻的郑国,在郑庄公的统治下日趋强大,常与周发生边界冲突。桓王为显天子权威,多次率兵伐郑,结果均遭失败。不以结果论英雄,周桓王是位敢想敢干的天子,但可惜对手是同时期最为优秀的*治家郑庄公。失败也是情有可原的。
最后,重点来说一下,国君谋杀权臣的事情。
这位国君就是郑厉公,这位权臣就是祭足。
书接上回,郑厉公与祭足,因追击宋*与否,而产生激烈矛盾。郑厉公积攒的愤怒和怨气,彻底爆发,对祭足起了杀心。其实,他们之间,主要是君权与相权的矛盾。权力之争,最是不可调和,事关生死。
可是,郑厉公虽是国君,权势却不如祭足。他知道用光明正大的斗争手段,是无法除去祭足的。所以,只能用非正常手段,刺杀之法。
当然,祭足不是笨蛋,更不是莽撞之人。相反,他是难得的聪明人,且性格谨慎,他身边日夜都有人护卫。要刺杀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苦思苦想之际,郑厉公想到了一个人,雍纠。此人有两重身份,既是郑厉公的表兄,又是祭足的女婿。而且,雍纠贪权好利,有勇力,可以利用。
于是某天,郑厉公约雍纠,在宫中花园散步、闲聊。在正式密谈之前,郑厉公要先试探一下雍纠的心思。他仰头,突然看到有雄鹰展翅,灵机一动,长叹一声。
雍纠不愧是大夫,善于察言观色,就问:“主公贵为诸侯,尊荣无比,何故长吁短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郑厉公说:“雄鹰翱翔于天空,才是天空霸主;国君能掌控朝*,才是真正的国君。孤一时感怀,不知何时才能不受制于人,才能翱翔于天地之间?”
雍纠明白郑厉公的意思,可那人是他的岳父,他只能讪笑道:“主公还年轻,总有机会的。”
郑厉公却说:“若一味等待,孤岂能登上这国君之位,表兄又岂能坐上郑国大夫之位?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卿可有意于太宰之位?”
雍纠冷汗直冒,摇头道:“臣无意也。臣已知足也。”
郑厉公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应干一番大事业,岂能碌碌无为?孤知你腹有才华,素有抱负。只是,因你是宋人的身份,又是孤的表兄,被祭足所怀疑、防范。即便你是他女婿,也不被重用。如果你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回去向他告密,孤也不会怨恨于你。”
雍纠目光坚定道:“主公何出此言呢?臣有今日,也是靠着与主公的关系,臣岂会卖主求荣呢?”
郑厉公这才放心道:“孤知你心意。只是不知,表兄可有胆量放手一搏呢?若成功,孤便让你接替祭足之位,如何?”
雍纠心中一紧,惊恐地看着郑厉公,蝉声道:“主公是要我去行刺?”
郑厉公点头道:“表兄难道就不想坐太宰之位吗?郑国只要有祭足一天,表兄就难有出头之日。既如此,表兄何不放手一搏?只要表兄杀了祭足,这郑国便是孤和你的天下!”
雍纠犹豫片刻,说:“祭足行事谨慎,我很难有下手机会。”
郑厉公叹气道:“孤若有机会,也无需表兄冒险了。孤与祭足的关系已然破裂,没有修复的可能。孤若不能杀了他,将来必会被其所杀。届时,祭足或许会重用表兄,也未可知。”
雍纠一脸怨恨道:“他不会的。他一直记恨着我们在宋国胁迫他的事,从没有将我当做真正的女婿看待。若他独掌郑国大权,我恐怕只能流浪他国了。”
郑厉公突然拔剑,道:“既如此,唯有杀了祭足,你我才有活路。表兄,可敢与孤一搏乎?”
雍纠被郑厉公的气势所震撼,内心激荡,点头道:“臣愿也!”
心中有了决定,就不会纠结了。
两人商量许久,否定了刺杀计划,最终确定*杀计划。
利用祭足每日都会巡视战后重建点位,再在一酒肆吃饭这一习惯,雍纠只要抓住机会,在祭足酒中下*,便可百分百*杀祭足。
两人定下计划,便开心饮酒,仿佛提前庆祝胜利。
酒足饭饱,雍纠回到家中。见妻子祭氏还在等他吃饭,心中略有愧疚。其实,祭足对他疏远,但祭氏对他还是很好的。两人感情也很不错。一想到,他与郑厉公在谋划杀害祭足,就感觉有些对不起妻子祭氏对他的一片真心。
祭氏聪慧,一眼便瞧出了雍纠的不对劲。她问雍纠是否有为难之事,是否郑厉公提了什么为难的要求。
雍纠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
祭氏越想越不安,猜测必有大事要发生。于是,她便提议,与雍纠喝酒,要让他酒后吐真言。
此时,雍纠已醉了七八分,被祭氏灌了几杯,很快就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之间,雍纠的大脑已不受控制,他只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就像和煦春风,使他毫无防备地打开了心扉。
祭氏听到了骇人的秘密,震惊不已。她惊恐不已,却又不知所措。她的丈夫,要谋害她的父亲,她该怎么办呢?
按照现代人的思维,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帮父亲!
可按照周朝人的思维,女子出嫁从夫,嫁出去了,就跟原来的家庭脱离关系了,属于夫家的人了。
所以,祭氏才会如此纠结。她一夜未睡,也无法做出最终抉择。
雍纠酒醒之后,脑袋昏沉,没有注意到妻子的异样。以至于,祭氏跟他说想回娘家住几日,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便同意了。
祭氏回到娘家,并没有直接找父亲祭足说出实情,而是问了她母亲一个问题。
“父亲和丈夫谁亲?”
这个问题,就像现在很多女人会问自己男朋友“你妈和老婆掉进河里先救谁”一样,不好回答。
不出所料,祭氏母亲回答“两个人都很亲”,谁也不得罪。这是她的人生经验,过日子不能算得太清楚。
祭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继续问“谁更亲一点呢?”
祭氏母亲以为女儿跟雍纠吵架了,再加上她对雍纠也不太满意,便说:“父亲更亲!你要是跟雍纠过得不痛快,就回家里来住。这个家,只要我和你父亲还在,都有你的容身之所。”
祭氏感动之余,问“为什么是父亲更亲呢?您不是教育过我,出嫁从夫吗?”
祭氏母亲回答:“未嫁之女,夫无定而父有定;已嫁之女,有再嫁而无再生。”
这是原话,意思就是父亲只有一个,丈夫可以再找。祭氏母亲的这段话,还衍生出一个成语,“人尽可夫”。它的本意就是上面讲到的,说的是女人丈夫的不确定性,未出嫁之前谁都有可能是丈夫,这个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也不带有任何的情感褒贬色彩,
而现在,“人尽可夫”已经变成了一个贬义词,甚至是一个很难听的骂人的话。指代的也不再是一种状态,而是某一个具体的人,特指某些不贞洁的女人。
祭氏觉得母亲说得话很有道理,想了一日,就将郑厉公与雍纠的谋划,告诉了父亲祭足。
祭足吃惊之余,叮嘱女儿不要告诉其他人,更不要有异动,以免引起雍纠的警觉。他要当场拿到雍纠的罪证,将雍纠杀死,逼迫郑厉公离开郑国。
他不能杀郑厉公,以臣弑君,那会败坏他的名声。他已位极人臣,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了。只有好名声,他才能保全自己,得到善终。
接下来,祭足在酒肆,当场抓获雍纠下*的罪证,痛斥其与郑厉公两人勾结谋害忠臣,弄得人尽皆知。郑国人都在骂郑厉公暴虐、残忍,要谋害祭足这位贤臣,群情激奋。
郑厉公闻讯,害怕又无奈,只好带着妻子儿女,逃离郑国。
祭足成功逼迫郑厉公离开郑国之后,派人前往卫国,请郑昭公郑忽回来复位。从这一举动来看,有些反常。因为他帮郑厉公篡位,赶走郑昭公,这对郑昭公来说,可是不可原谅的大罪。作为精明如妖的祭足,怎么会把郑昭公迎接回来,让自己处于不利境地呢?
其实,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是郑昭公的母亲邓女,是祭足暗恋的对象。当年,郑庄公迎娶邓女,祭足便是迎亲大使。邓女的聪慧、美丽,让祭足倾心不已。
二是郑昭公*治才能平庸,心机不深,容易对付。
三是郑昭公是郑庄公指定的继承人,在郑国有很高的威望。祭足先前帮助郑厉公篡位,已经败坏了一次名声。他若再扶持其他人即位,他的名声就更难听了。
所以,出于以上三方面的原因,祭足将郑昭公迎接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