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逼迫后周恭帝禅位,登基为帝,改元建隆,国号“宋”,史称宋朝或北宋。赵匡胤终于把此前已流传了半年多的谶言“点检做天子”变成了现实,这在《旧五代史》和《宋史》中都有明确的记载。
帝之北征也,凡供军之物,皆令自京递送行在。一日,忽于地中得一木,长二三尺,如人之揭物者,其上卦全题云:「点检做」,观者莫测何物也。至是,今上始受点检之命,明年春,果自此职以副人望,则「点检做」之言乃神符也
后周世宗柴荣画像
古代的人们就喜欢搞点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好抓住人们好奇心来制造悬念,让人们觉得这件事儿是由上天定提前决定的,利用人们的敬畏心理,将某些不合理、不合法的事情变得光明正大,比如赵匡胤夺人家孤独寡母江山的事情。
但“点检做天子”这个谶语真的存在过吗?我看未必,这极有可能是宋代史学家们编造的一个谎言,是为了给赵匡胤抢夺柴氏江山的合法性,编造的一个让后人无法验证其真假的故事。
一、背景
公元年,后周世宗柴荣倾全国之力亲征契丹,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关,迅速逼近幽州(今北京)城下。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柴荣一病不起,不得已,只得回京养病,一个月后,带着未完成的理想和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间。柴荣死了,庞大的帝国交给了他年仅七岁的儿子柴宗训。
柴荣
据《旧五代史》记载,在北征的路上,有人发现一块木牌,上书“点检做”三字。很明显,“点检做”三个字的意思就是“点检做天子”。更巧的是,柴荣手下有个岗位恰好叫“殿前都点检”,承担这一岗位叫张永德,乃是柴荣的姐夫。相传,当时柴荣为了保持全军的士气,把这块木牌随手扔在了一边,不予理会。
柴荣北伐图
在死之前,柴荣罢免了张永德的殿前都点检之职,外放澶州做节度使,彻底排斥出了中央权力机构。而殿前都点检这个岗位,则给了当年三十三岁的赵匡胤,之前赵匡胤的岗位是殿前都指挥使,位居殿前都点检之下。
二、夺国
后来发生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后周世宗柴荣死了半年后,赵匡胤发动陈桥驿兵变,黄袍加身,兵不血刃地夺了柴家的江山,逼迫小皇帝柴宗训禅位,同一天在开封登基称帝,是为大宋王朝。
赵匡胤黄袍加身这时,人们才真正理解那块木牌的意思。所以后世有人分析,这个牌子一定是赵匡胤找人做的,其目的就是为了消除自己当皇帝路上的两个最大障碍。在当时的后周,在柴荣之下,赵匡胤之上,有两个人是赵匡胤不可逾越的绊脚石。一个是后周军衔第一、时任殿前都点检的张永德,另一个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这两人当时是后周禁军殿前司和侍卫亲军司的最高领导,同时他们还有一种身份,一个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女婿,另一个是其外甥。也就是说一个是柴荣的姐夫,一个是他的表哥。
利用一块儿木牌,可以成功地搬倒两座大山,这真是绝妙的手段。不论柴荣是否怀疑张永德有非分之想,就木牌这件事儿,他都会面临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的境地。而李重进呢,如果张永德倒了,理论上最大的受益人肯定是他。所以后世人们认为,赵匡胤仅仅靠一块木牌,整倒两位军界大佬,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所以他的作案动机也最大。
三、谎言
后世围绕这块木牌,以及“点检做天子”这句话,展开了无尽的想象,给出各种各样的推论和猜想,但恰恰忽略了一个情况,这个情况就是:这件事儿是真的吗?
1、柴荣作为五代时期最为杰出的君主,会相信一块木牌上的话吗?我认为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一年,柴荣刚刚三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在这之前的几年中,他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一往无前,所向无敌。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再敢怀疑他的能力,要说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造反或耍小聪明,我敢说那人要么疯了,要么是活腻了。
退一步说,就算有人敢这么做,并且柴荣也相信了这句话,那么他更应该做的是一刀把张永德咔嚓掉,而不只是降职和调离中央。
一个军界大佬被调离中央,外放节度使,意味着什么?
造反更方便了!
没有了中央其它大佬的制约,面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小皇帝,在外面造起反来不是更容易吗?
作为雄主的柴荣,不可能不会想到这种可能性,所以压根应该就没有“点检做天子”谶语这个事儿,柴荣把张永德调离中央,完全是为了平衡朝中的权力,将赵匡胤提拔上来,也是为了相互制约,让所有的大臣位更好的为了柴氏江山服务。
2、北伐时的赵匡胤,在柴荣手下任职殿前都指挥使,这个岗位已经属于副国级的军事干部,仅次于殿前都点检。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柴荣手下最得力的几个战将之一,为柴荣所信任和重用,年仅三十二岁就封了节度使,并高居禁军最高管理层。
赵匡胤要说他有篡位之心,可能他想过,但他还真没有冲动到去行动的地步。无论怎么说,他还是一个资历尚浅的新晋之人,就算柴荣死了,怎么算,皇帝的位置都不会落到他头上。
首先,造这个木牌,对他有多大的帮助?就算张永德倒了,柴荣身边可不止赵匡胤一个人,还有李重进、付彦卿、慕容延钊、韩通等军界大佬,这些人都比赵匡胤功劳大资历深。如果柴荣不死,殿前都点检的岗位也落不到赵匡胤头上。
其次,造个木牌容易,但结果可能会非常严重,一旦事情败露,是会脑袋搬家灭族的。赵匡胤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最后,这时候的赵匡胤,他才三十三岁,前途无限远大,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核心领导。不可能为了传播一句谶语,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
所以,造这个木牌对赵匡胤帮助不大。
所以,怎么算,弄这个木牌都不划算。
所以,就算这件事儿是真的,也不可能是赵匡胤所为。
三、结论
中国人一般做大事儿之前,都喜欢给自己找理论依据,如果有上天的提示那就更好了。有了上天的旨意,必能抢先占领舆论高地。像比较著名的“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歌谣,刘邦斩白蛇起义的传说,朱元璋妈妈生孩子时红光满屋的传说等等。这些都是封建统治者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地位的正统性,由后来史学家编织的美好传说。一说一听也就罢了,不能当真。
回到“点检做天子”这一谶语,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知道,这个故事的漏洞太多,根本经不起推敲,就连《旧五代史》和《宋史》中的记载都不一样。
世宗在道,阅四方文书,得韦囊,中有木三尺余,题云「点检作天子」
两本书中记录的木牌的包装、木牌上的字都不一样,我们该相信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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