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在近现代遭遇了中西文化猛烈碰撞、新旧更迭与撕裂的社会化浪潮,然而,采用繁体字、竖式书写的传统还是继承和保持得较好的(虽然有用简化字横式书写的,都不是主流)。
启功用公元纪年落款
至于书法的落款,其旧例大致也都沿用了下来。然而落款中的时间一项,因年改行公历和公元纪年法的缘故,在书坛和学界引起过争论:
有人提倡顺应时代使用公历和公元纪年法,也就是用汉字数字标年份(以及月、日等)来落款,有人则主张古法不可废,仍应该坚持使用干支标年份(以及月、日等)。
其结果则是两派在书写实践中各行其是,遵从个人喜好和习惯为之。尽管有不少名家如林散之、沙孟海、启功等常采用公元纪年法来落款,但总体而言依然以干支纪年落款为主、为尚。
沙孟海同样以公元纪年法落款
那么,落款中干支后面能否加“年”或“岁”字呢?
在中国书协举办的“源流·时代”书法大展开展的同时,还有一场论坛,与会学者专家探讨了许多书法问题,其中就有人提到书法落款中,干支之后不能加“年”和“岁”。
专家所说是否就正确呢?以笔者来看,未必如此。干支,既然用于纪时,表历年、历月、历日,何以后面不能写“年”或“岁”字?
伊秉绶书法落款“癸亥岁”
古人落款在干支后加“年”或“岁”字是有例可循的。如明周天球《心经》(上海博物馆藏)落“万历癸未岁四月十日”;清伊秉绶《“咏风觞月”五言联》(山西博物院藏)落“嘉庆癸亥岁”等。
古代书画的题跋中也常见干支后加“年”或“岁”字的情况,诸如宋赵佶《唐十八学士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题“大观戊子岁御笔”;宋戴蒙跋范仲淹《道服赞》(故宫博物院藏)为“熙宁壬子年十一月甲子”;元赵子昂《红衣罗汉图》(辽宁省博物馆藏)卷尾跋“庚申岁四月一日”;元柯九思跋《独孤本兰亭序残卷》(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为“丙子岁十月廿六日”;元倪瓒《渔庄秋霁图》(上海博物馆藏)题“此图余乙未岁戏写于王云浦渔庄”,等等。
柯九思落款”丙子岁“
此外,古代诗词的题目中干支后加“年”或“岁”也极为常见,例如晋陶潜《庚子岁五月中从都还阻风于规林》、唐沈佺期《辛丑岁十月上幸长安时扈从出西岳作》、宋吕渭老《谒金门·甲子年同寅伯题于壁》、宋辛弃疾《归朝欢·丁卯岁寄题眉山李参*石林》、元王冕《甲午年正月初四日得春》,等等,可为印证。
戴蒙正落款”熙凝壬子年“
在“源流·时代”绍兴论坛上,有关学者指出的干支后不能加“年”(或“岁”)的落款“禁忌”,显然是我们自己的冒失结论。虽然古代以及近现代落款都以不写“年”或“岁”字为主,但我们应该明白其原因在于书者语言(行文)习惯与个人喜好使然,而绝非触犯禁忌。
不同书者的语感各异,干支前后词语的音节数量不定,为照顾语句的韵律和节奏,“年”“岁”使用与否就会因人而“制宜”了。
宋徽宗落款”大观戊子岁“
由于古代采取数字纪时与干支纪时相配合使用,表示年号序次的数字对应干支年,表示月、日的数字对应干支月、干支日,而往往数字在前、干支在后,由此,为了简便起见,干支后面的“年”“岁”多省略以避免重复、赘余。
我们如今在行文中若涉及年号纪年和公元纪年前后出现时,将公元年份之后的“年”字省略,就是如此。
倪瓒落款“乙未岁”
同样,落款中的月、日如“三月初五”“七月二十一”,也往往省略“日”字,这也是出于语音节奏的考虑,省却更简洁。加“日”字当然不算错,而且更为严谨,将历法三要素都表述全面了。
文:梁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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