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西羌入侵(中)
商朝末期,戎狄等游牧民族还在不断南下,商朝此时整体国力下降,因此也希望利用与他们文化接近的周人替他安定边陲。商王武乙继位初期就将“岐”(也就是周人已实际控制的周原)赐给了公亶父,承认了周人的诸侯地位。继任周人首领的季历还与商朝贵族联姻,成了商人的女婿。季历时期,周人成为商朝西部最强大的诸侯,并多次率领周边部族取得对北方戎狄部落的胜利。
周的强大,反而招致商王文丁的恐慌。文丁先是赏赐季历土地、财富,并封其为“牧师”(即*队的统帅,有专征之权)。但季历又立大功,已无可封赏,结果文丁干脆把他给囚禁了。据说季历一气之下不吃不喝把自己弄死了,这使本无叛商之意的周人开始对商王室怀恨在心。而与此同时,商朝的势力却在一步步走向崩溃。
商朝的主要粮食产区是在*河中下游平原和淮北,晚商时期,由于气候变化,这些地区降水量锐减,连年遭遇大旱。而文丁之后的几个酒*王却连出昏招,一边靠“人祭”这种无济于事的方式“求雨”,一边继续横征暴敛,并对反抗者武力镇压。并且商朝自武丁之后,原本由巫祝们掌握的神权也被国王收回了,所以当商王胡作非为之时,已不再顾忌卦象的吉凶,这一点从甲骨文慢慢被金文取代可略窥一斑。
同时期的周人看穿了商统治的弊端,因此处处反其道而行之。继季历之位的是被称为“圣人”的姬昌,此人面对杀父之仇表现的极为明智。周当时虽然势力很大,但还不具备与商王朝正面对抗的实力,所以姬昌把杀父之仇埋在心里,依旧臣服于商王,并尽心尽力地为商王当西伯。同时把都城迁至渭水中游的丰邑(今陕西西安),对内行“德*”,大力发展周的文化与经济建设,降低农业赋税(周实行井田制,税率只有九分之一),对往来商队免税。对外通过结盟为主、战争为辅的手段进一步向四周扩张势力。姬昌勤于*事,善待人才,因此许多外部落以及商王朝的贤能之士都投奔到西岐,在他的治理下,周人的实力愈发强大,周边甚至远方的诸侯也有很多慕名向周归附,商王朝的西部地区以及山西中部、南部、江汉地区、甚至河南西、南部地区实际上已成为周人的影响范围。
纵观世界历史,自从马匹出现在*事领域后,游牧民族在与农耕民族战斗中,往往会占有一定优势。但在游牧民族没有掌握如何建立先进的国家组织机构的时代,即便建立起庞大的帝国,其统治也坚持不了多久。反倒是农耕民族,在掌握了先进的*事武器后,可以利用其经济和人口上的优势,支撑起强大的*权。周人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对周的成长起了关键作用。在与戎狄多年的争斗中,周人也吸收了游牧民族的先进战斗技术,使周的武装力量除了人数上还达不到商朝的水平,其它诸如戈矛、盔甲、战车等等均可与商人平起平坐甚至略胜一筹。
与亚欧大陆其它地区相比,东土虽然相对封闭,但并不隔绝。所以游牧民族的入侵,虽然带来了战争,但也带来了贸易交流,造成了东土文明一直与西亚文明相互启蒙和促进。以青铜器为例,如果仅以时间早晚为标准,目前中国境内考古证据表明,从中原到河西走廊再到*,越往西时间越早,这足以说明金属冶炼技术就是通过这样的商路一步步传进东亚的。周人的势力范围,恰好位于这条商路中间,因此在周原发现青铜冶炼遗址,也是非常符合逻辑的事情。并且周国对商队实施免过路税*策,对商人的吸引力不言而喻,周国也因此获得大量物资和新技术。到纣王(帝乙之子、文丁之孙、史称帝辛、谥号“纣”)继位之时,周的势力已经呈尾大不掉之势。姬昌此时已为三世老臣,又以“德”著称,对商王俯首称臣、有求必应。所以纣王半是自愿半是无奈地将商王国西部的一切事宜交由姬昌管理。
纣王在继位之初,还是很想扭转国运的,也下了不少功夫。包括缩小祭祀的神灵范围,以此降低旧贵族的法理地位;提拔“小臣”,打击世家大族的朝廷势力;并通过惩罚或战争,将对抗势力的人口纳入直接管理,以增强直接统治的势力。并将王国边缘地区三大势力的统领封为“三公”,羁縻于朝堂之上。这些措施的主观目的不能说是“坏”,但在实际执行中,在生产力尚未达到能支撑中央集权的国家的情况下,排挤世家大族反而导致统治集团内部离心离德;“小臣”集团缺乏*治经验,只得靠一味讨好主子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而缩小祭祀范围,对于信奉神灵的古人更是带有极大的侮辱性。加上纣王其人自恃材力过人、唯我独尊,在取得一些胜利后,觉得天下皆出其下,对所有*务的处理仅凭个人好恶来决定。再加上常年饮酒,酒精中*加铅中*,使纣王智力严重受损,变成一个不能控制自己欲望冲动的酒色之徒。商朝统治不但没能再创辉煌,反而更加分崩离析。
据史籍记载,大约在公元前年-公元前之间的某一天,纣王做了一件可以在他一生诸多荒唐事中排第一的蠢事。当时,纣王将西伯姬昌及九侯(商东方边陲的方伯)、鄂侯(商南部边陲的方伯)等三人羁縻于都城做“三公”,九侯的女儿还成了纣王的妻子之一。但仅仅因为九侯之女“不喜淫”,就被纣王给杀了,并顺带没有任何理由地把九侯也杀了。鄂侯见状痛斥纣王暴虐无道,也被纣王杀了。姬昌听说此事,只是叹息了一下,就被人告密并被纣王囚禁起来。幸好姬昌不像他父亲那样刚烈,而是安心住在监狱里不表露出一丝愤怒。之后周的大臣们搜罗了美女、宝马及奇珍异宝献给纣王“赎罪”,纣王居然就把姬昌放了,还让他回到自己的封地。整个事件看上去如此荒诞,但笔者认为这很可能确有其事,毕竟这种连电视剧都不敢编的情节如果被载入史册,往往都是真实发生的。
纣王此举,将商朝三代人对方国的怀柔*策毁于一旦,并成功地彻底激怒了三大方国。此事过后,史籍上对山东东部、江苏北部、安徽北部及河南东南部一带的叛乱记载就没间断过,虽然纣王亲自带兵镇压并取得多次胜利,依旧是“旋平旋叛”,直到商朝灭亡之时,主力部队还被牵扯在与“淮夷”、“徐夷”的战斗前线。而姬昌虽然在被营救出狱之时就已立志灭商,表面上却更加毕恭毕敬,暗中则利用各种机会翦除山西南部、河南西部尚在支持商王的大小诸侯。到姬昌寿终(公元前年)时,实际上只有河南北部直至辽西一带以及鲁西地区,由于一直是嫡系商人的聚集地,还能被商王直接控制。
据说姬昌晚年已称“文王”,并得到天下三分之二的诸侯的拥戴。即便如此,姬昌依旧审时度势,对纣王表示臣服和忠诚,使其放松警惕,并将其一生隐忍的精髓教给了继位的儿子——周武王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