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吴容
编辑
许悦
1揿灭了烟蒂,又点燃一支烟,然后拿起桌上的槟榔,塞到嘴里。工作日的下午冯彬会一边重复这些动作,一边做着一个CEO要忙的活,香烟和槟榔是为了提神。
冯彬没干过餐饮行业,年在朋友也是文和友创始人文宾邀请加入文和友之前,做的是IT公司。但5年来他似乎已熟悉这些日常,也成为了文和友多个重要时刻的缔造者之一。如今文和友旗下包括城市文和友,文和友龙虾馆以及文和友老长沙臭豆腐大香肠品牌。
文和友品牌创立11年里,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有售卖臭豆腐和大香肠的小店,也只有当地人或到过长沙的人知道。
直到年长沙超级文和友(去年改名为“城市文和友”)开出,才真正在全国出圈。
这也是文和友站在聚光灯下被审视和品评的转折。
城市文和友马不停蹄地走出长沙,在年和年分别复制到了广州和深圳。年2月和6月先后完成两轮投资后,超级文和友改名城市文和友,并立下了一个更大的野心——将在5年内全国多个高线城市开出20家文和友。文和友的愿景也不局限在一个餐饮公司,而是立志成为一家文化公司,做餐饮界的迪士尼。
广州文和友(图片来源:图虫)
但是,广州和深圳文和友经历短暂热闹之后,都被质疑“高开低走”、“水土不服”,客流量下滑而且不时有商户退出。与此同时,和所有餐饮行业参与者一样,文和友也因为疫情的反复而饱吞苦水。来到今年年初,还传出过裁员的消息。
真正检验一家企业生存和适应能力的考场便在经济下行期。文和友就一些已经存在的问题,写了下自己的解题办法。
针对这份考卷,在文和友位于湖南长沙的总部办公室里,冯彬向界面新闻解释了文和友当下的工作重心,对于走出长沙之后的反思,门店运营中遭遇的难题,未来文和友的规划,以及对餐饮行业的观察等,以下是对谈内容的节选。
文和友CEO冯彬(图片来源:文和友)
小龙虾生意没必要丢掉
热辣、上瘾和社交属性,拥有这些特质的小龙虾过去几年成为了宵夜顶流之一。在长沙文和友,一年卖出去的小龙虾差不多达到多吨。
但在过去一年里,文和友好像有点“丢掉”了小龙虾。在长沙以外,广州、深圳文和友的主题并不是完全围绕小龙虾,在菜单上,包括生蚝在内的海鲜被提升到了比小龙虾更重要的地位——这是广深文和友在去年遇冷后调整菜单的结果。但不久前,城市文和友又“反复”了,推出了冰镇小龙虾新品,也加大了在小龙虾供应链上的投入。
文和友的小龙虾的口味储备已经超过种了,而店里会推出其中的10来种,以保持更新。冯彬说,虽然不太希望文和友等于小龙虾,但是在很多消费者心目中,事实就是这样子了。
界面新闻:文和友是否重新将小龙虾的重要性、比例提升上来?为什么?
冯彬:小龙虾一直是在相对重要的位置,只是在走出长沙之后,因每个城市文和友体现的地域文化特色,研发了新的品类出来,比如广州的小海鲜、深圳的生蚝。我们当时推出一些地域化主题,有两个目的,第一是想更贴合当地的文化和传统消费,第二是想培育除了小龙虾之外的有可能的爆品,包括深圳文和友推出的生蚝,生蚝其实也是一个大爆品、大单品。现在回头来看,我觉得这个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消费者的认知它不是短时间内你想改变就能改变得了的,很多人认识文和友是通过小龙虾,文和友是打上了小龙虾标签的,这是客观事实,而且说实在的,做小龙虾这个事情本身也不丢脸的,这也是个很好的生意。我很坦白地说,以前会觉得好像有一个取舍关系,会认为比如我在深圳文和友卖了小龙虾,我的生蚝就涨不起来,实际上不见得,我们做服务行业的还是要满足顾客的需求。
所以基于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丢掉小龙虾,我们内部原来那些路子肯定还会坚持走,我们在全国小龙虾一定会跟着文和友走。包括我们现在建设的南京文和友,我们也会选择适合南京的大单品,但是小龙虾我觉得没必要丢掉。大店(城市文和友)其实只是我们一条产品线,这条产品线到了每个城市,我们还是会继续做一些地方特色的。
长沙文和友门店前的小龙虾摆设。(图片来源:cfp)
界面新闻:小龙虾是一种可以打破地域疆界的大单品吗?
冯彬:我觉得从消费端和市场占有率上来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的障碍在上游养殖端,就是如何能够在一年到头(保证)它的供应。我指的稳定包括两方面,第一是量,第二是价格都能稳定,这是比较麻烦的事情。以前小龙虾是量不够,冬天就没有了。现在是养殖量慢慢上来一点之后,价格波动就很大,因为它量虽然上来了,但是消费涨得更快,导致小龙虾很贵,但是消费者是不理解的。假设一份小龙虾是卖块钱,那么对于正常的餐饮门店来说,保持50~60%的毛利是比较合理的。我按照这个定价卖,结果到了年底的时候,一份小龙虾的原材料价格就涨到块钱,门店就得亏了钱地卖,又不能说一年里根据原材料价格不停地调价,消费者是不能理解这个事情,所以这是目前小龙虾行业上的障碍。
界面新闻:类似的大单品还有哪些?它们的共同属性是什么?
冯彬:生蚝具备这种属性,比如说蒜蓉炭烤生蚝这一款产品,几乎现在全中国大江南北的烧烤店都在卖,因为它的养殖成本已经下来了。但是它和小龙虾相比还是有一个缺点,它吃上去负担更重一点。你设想一下,敞开了吃小龙虾能吃多少只?我觉得20只至少不成问题,生蚝你能吃多少只?我觉得可能吃5只就已经够了。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中国现在吃生蚝的习惯与国外是完全相反,中国的生蚝是要大要肥,但你去吃那种进口的好吃的都是很瘦、很脆,它不是那种肥肉口感的,所以消费端特别是餐饮的消费端,是很受制于上游的供应链端,所以真的想要做这种大单品的创新,就必须介入供应链。
文和友小龙虾(图片拍摄:吴容)
界面新闻:文和友是如何介入小龙虾供应链的?
冯彬:主要是做两个事情。第一件事是改善虾的品种,从育苗到饲养我们做一些基础的研发工作。虾的成长周期蛮短的,大概是一个月到40天,它要经历好多次脱壳,长到某个阶段它就不会长了,那么我们如何让它稳定产出这么大,这是一个课题。
第二件事就是如何一年四季保持稳定。小龙虾为什么到了冬天会那么贵而且还不好吃?因为它对温度很敏感,当水温低于15度,它的活力就会明显减弱,水温再低它就会挖一个洞钻进去冬眠,这个过程就有消耗,导致它比较瘦。解决的办法之一是让它瞬间进入冬眠,假设现在是全年小龙虾价格最低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瞬间把它冬眠,然后等小龙虾价格比较高、比较难捕捞的时候,再让它苏醒过来,这样肉质也比较好。
界面新闻:文和友小龙虾线上售卖的规模有多大?
冯彬:去年7万,希望今年全年一个亿出头。之前只有在淘宝,现在慢慢地也会有一些新的渠道,抖音也开始弄了。线上这一块的销售,填补不了线下(受疫情)影响的门店,销量不是一个量级的,我们线下一个大店都是好几个亿营收。
小龙虾从行业数据上来看,还是一直是往上涨的。但是因为疫情,这种聚集性消费的波动就非常大,这两年数据就不准确,你只能去脑补说假如没疫情会是什么样。小龙虾线上收入是补不了线下的,它的社交属性太强,在聚会、看球这种典型场合,它不是一道菜,不是一种刚需产品。
反思广深文和友,犯的问题是“两头不靠岸”
长沙文和友的火爆,和长沙这座城市的夜经济发达密不可分,每天夜幕降临后都能在街上看到成群结队奔赴夜生活的年轻人。
享有城市的基因以外,这家文和友有着熟悉当地文化的团队为其背书,同时也离不开经营当地特色菜如臭豆腐等加持。凭借这些,它可以很大程度获得本地人的青睐,又可以依赖旅客“打卡”生意带来的红利,作为一个网红旅游打卡目的地而存在。
但走出长沙之后,这样的设定能够多大程度上吸引当地人、外地的游客为其反复买单?
界面新闻:广深文和友前后开展过本地化调整,涉及主题、菜品、装潢等方面,为什么?
冯彬:坦率地说,虽然有疫情等各种影响,不能说自己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我觉得核心的点在于,第一,自信心没有那么强,就是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全国消费者。和年是广州和深圳开业的时间,实际上设计、建设都是疫情之前。而你现在看到的长沙海信店的样子,是在年国庆才呈现出来的,这意味着,长沙文和友在还没有完全得到市场验证的时候,广州、深圳项目就已经启动了。
第二,如何在既有成功的元素和本地文化中间做平衡,做的不够好的。现在回想来看,就是两头都行,把现有风格做到极致,或者选一种全新的、更贴合当地文化的风格也可以,但是我们广州、深圳犯的问题就是两头不靠岸,并没有把广州、深圳的文化做到极致,同时没有把原有风格发挥到那么好,又加了很多其它元素。
第三,单从审美或是大家理解的装修风格上来说,是有一个思想上的拉扯,我自己就有拉扯,一方面我认为长沙文和友这种风格是很好的、独创的,而且很成功,另一方面它会不会引发审美疲劳,全国抄袭我们的都无数了。种种因素导致作品的呈现完成度上来说不高,至少没有达到我的要求。当时做的时候没想得那么清楚,自己还在摸索的过程中,但我觉得能接受。
去年深圳文和友改名为“老街蚝市场”。(图片来源:文和友